说起吃食,大家一般都是冲着口味和招牌去的,一个好的招牌是几代人辛苦奋斗出来的,下面小编带来花桥荣记阅读答案2021,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花桥荣记(节选)
白先勇
提起我们花桥荣记,那块招牌是响当当的。当然,我是指从前桂林水东门外花桥头,我们爷爷开的那家米粉店。黄天荣的米粉,桂林城里,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我自己开的这家花桥荣记可没有那些风光了。我是做梦也没想到,跑到台北又开起饭馆来。我先生并不是生意人,他是行伍出身的,我还做过几年营长太太呢。哪晓得苏北那一仗后,我先生便下落不明,慌慌张张地我们眷属便到了台湾。头几年,我还四处打听,后来夜里常常梦见我先生,总是一身血淋淋的,我就知道,他已经先走了。
顾客里,许多却是我们广西同乡,为着要吃点家乡味,才常年来我们这里光顾,尤其是在我们店里包饭的,都是清一色的广西佬。包饭的客人里头,只有卢先生一个人是我们桂林小同乡,你一看不必问,就知道了。人家知礼识数,是个很规矩的读书人,在一间小学已经当了多年的国文先生了。他刚到我们店来搭饭,我记得也不过是三十五六的光景,一径斯斯文文的,眼也不抬,口也不开,坐下去便闷头扒饭,只有我替他端菜添饭的当儿,他才欠身笑着说一句:不该你,老板娘。卢先生是个瘦条个子,高高的,背有点佝,一杆葱的鼻子,青白的脸皮,轮廓都还在那里,原该是副很体面的长相;可是不知怎的,却把一头头发先花白了,笑起来,眼角子两撮深深的皱纹,看着很老,有点血气不足似的。
聊起来我才知道,卢先生的爷爷原来是卢兴昌卢老太爷。卢老太爷从前在湖南做过道台,是我们桂林有名的大善人,水东门外那间培道中学就是他办的。卢老奶奶最爱吃我们荣记的原汤米粉,我还跟着我们奶奶到过卢公馆去过呢。“卢先生,”我对他说道,“我从前到过你们府上的,好体面的一间公馆!”他笑了一笑,半晌,答道:“大陆撤退,我们自己军队一把火,都烧光喽。”“哦,糟蹋了。”我叹道。我还记得,他们园子里种满了有红是白的芍药花。
所以说,能怨我偏向人家卢先生吗?我这么巴结他,其实也是为了秀华。
秀华是我先生的侄女儿,男人也是军人,当排长的,在大陆上一样地也没了消息。秀华总也不肯死心,左等右等,在间麻包工厂里替人织麻线,一双手都织出了老茧来,可是她到底是我们桂林姑娘,净净扮扮,端端正正的。我把她抓了来,点破她。“乖女,”我说,“你和阿卫有感情,为他守一辈子,你这份心,是好的。可是你看着你婶娘,就是你一个好榜样。难道我和你叔叔还没有感情吗?等到今天,你婶娘等成了这副样子——不是我说句后悔的话,早知如此,十几年前我就另打主意了,就算阿卫还在,你未必见得着他,要是他已经走了呢?你这番苦心,乖女,也只怕白费了。”
秀华终于动了心,掩面痛哭起来。
于是一个大年夜,我便把卢先生和秀华都拘了来,做了一桌子的桂林菜,烫了一壶热热的绍兴酒。我把他们两个,拉了又拉,扯了又扯,合在一起。秀华倒有点意思,尽管抿着嘴巴笑,可是卢先生这么个大男人,反而害起臊来,我纵着他去跟秀华喝双杯,他竟脸红了。
“卢先生,你看我们秀华这个人怎么样?”第二天我拦住他问道。他忸怩了半天也答不上话来。
“我们秀华直赞你呢!”我瞅着他笑。
“不要开玩笑了——”他结结巴巴地说。
“什么开玩笑?”我截断他的话,“你快请请我,我替你做媒去,这杯喜酒我是吃定了——”
“老板娘,”卢先生突然放下脸来,一板正经地说道,“请你不要胡闹,我在桂林老家,早订过婚了的。”说完,头一扭,便走了。气得我浑身打颤,半天说不出话来,天下也有这种没造化的男人!
一个九月中,秋老虎的大热天,我在店里流了一天的汗,到了下午五六点,实在熬不住了,我把店交给我们大师傅,拿把蒲扇,便走到巷口那个小公园里,去吹口风,透口气。公园里那棵榆树下,有几张石凳子,给人歇凉的。我一眼瞥见,卢先生一个人坐在那里。他穿着件汗衫,拖着双木板鞋,低着头,聚精会神地在拉弦子。我一听,他竟在拉我们桂林戏呢,我不由地便心痒了起来。从前在桂林,我是个大戏迷,小金凤、七岁红他们唱戏,我天天都去看的。
“卢先生,你也会桂林戏呀!”我走到他跟前说道。他赶忙立起来招呼我,一面答道:“并不会什么,自己乱拉乱唱的。”我在他身旁坐下来,叹了一口气。“几时再能听小金凤唱出戏就好了。”“我也最爱听她的戏了。”卢先生笑着答道。“就是呀,她那出《回窑》把人的心都给唱了出来!”
我说好说歹求了卢先生半天,他才调起弦子,唱了段《薛平贵回窑》。我没料到,他还会唱旦角呢,挺清润的嗓子,很有几分小金凤的味道:十八年 …… 此处隐藏:1001字,全部文档内容请下载后查看。喜欢就下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