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段话中可以看出,董仲舒心目中的道是一个乐而不乱,复而不厌、行之万世而无弊的道,是可以行之万世而无流弊的绝对真理。这个道,在天为天道,在人间为王道,由王道而知天道。王道就是尧、舜、禹三代以上存在过的理想的圣王之道。在三代,三圣同守一道而无政治弊乱,天命没有改变,王道也无须损益变通。但三代以降,道就有失、有弊、有乱,就需要新王出来救溢扶衰、举偏补弊,以恢复古道。这就叫继治世者其道同,继乱世者其道变,这是董舒仲总结历史经验以后得出的结论。
他继承孟子有道伐无道变革史观,认为历史的变革,起支配作用的是道,有道之圣人伐无道之暴君,由此推动了历史的变革和发展,并将此称之为天理。他说:夏无道而殷伐之,殷无道而周伐之,周无道而秦伐之,秦无道而汉伐之。有道伐无道,此天理也。(《春秋繁露尧舜不擅移汤武不专杀》)强调有道伐无道,凡无道之君被有道之人所取代,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其所从来已久,而不仅仅是汤、武所为。也就是说,道是历史发展的最高原则,社会变革的动因在于统治者是否有道。正因为夏桀王和殷纣王无道,被汤王和武王革其命;秦始皇无道,被汉所取代,完成了改朝换代的易姓革命。他又说:道者,所繇适于治之路也,仁义礼乐皆其具也。(《汉书董仲舒传》)这里的道则是人类社会的治理之道。可见,董仲舒的道源于历史,显现于天,又贯通到人,具体体现以为仁义礼乐为主体的王道政治。
二、视前世已行之事,以观天人相与之际
汉代儒者习惯于由历史看天人关系,从历史角度看形上世界,追根溯源,寻求世界万物的本源和规律。汉儒一般意向,均重在本历史,言治道。汉儒言治道,必本之于经术。[1]如公孙弘有明天人分际,通古今之谊《(汉书儒林列传》)的提法,司马迁《报任少卿书》中有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的说法,将究天人之际的天人之学和通古今之变的历史之学并提,实际上暗含了以历史的经验理性来思考和解决天人之际的形上之学问题的独特思路。
这一学术理路其实是有渊源的,春秋战国时期的诸子百家都与上古的巫史有渊源关系。梁启超就指出,古代掌握学术的关键者有二职焉:一曰祝,掌天事者也。二曰史,掌人事者也。吾中华既天祖并重,而天志则祝司之,祖法则史掌之。史与祝同权,实吾华独有之特色也。重实际故重经验,重经验故重先例,于是史职遂为学术思想之所荟萃。《周礼》有大史、小史、左史、右史、内史、外史,六经之中,若《诗》、若《书》、若《春秋》,皆史官之所职也,若《礼》、若《乐》,亦史官之支裔也。故欲求学者,不可不于史官。周之周任、史佚也,楚之左史倚相也,老聃之为柱下史也,孔子适周而观史记也,就鲁史而作《春秋》也,盖道术之源泉,皆在于史。史与祝皆世其官而史之职,亦相补者助者。盖其言吉凶祸福之道,祝本于天以推于人,史鉴于祖以措于今。刘师培认为中国古代之学术皆出于史官,史为历史盛衰之所系。他说:史也者,掌一代之学者也。一代之学即一国政教之本,而一代王者之所开也。吾观古代之初,学术铨明,实史之绩。故一代之兴,即以史官司典籍。夏之亡也,太史终古去国;殷之亡也,辛甲抱器归周;周之衰也,老聃去周适秦。史为一代盛衰之所系,即为一代学术之总归。贺麟先生将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与西方的历史哲学相提并论:太史公所谓明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可以说是对于历史哲学的性质与任务最好的诠释。简言之,历史哲学即是要在历史上去求教训,格历史之物,究历史之理,究国运盛衰、时代治乱、英雄成败、文化消长、政教得失、风俗隆污之理。
换言之,历史哲学即在历史中求通鉴,求有普遍性的教训、鉴戒或原则。他还通过王船